17

走在回家的路上，我的腦海中還回想著剛剛在咖啡館裏阿波羅說的話。

“上個星期，我的片場出現了意外，置物架從高處墜落，砸到了一名場務。”

娓娓道來的阿波羅，收斂了深情款款的姿態，變得嚴肅起來。

那雙淺色眼眸裏寫滿了擔憂。

“這是很嚴重的事故，所有的工作人員都停了下來。但當大家把沈重的置物架挪開後，發現那名場務不見了。

“沒有血跡，沒有傷員。留在原地的只有他的衣物和一張人皮。這讓目睹現場的人員都陷入了極度的恐慌之中，最為嚴重的甚至短時間內失去了神智。

“我聽聞之後，覺得很不對勁，不顧助理勸阻，也跑去看了看。在距離置物架幾米開外的位置，我就察覺到了不一樣的神明氣息。後來赫爾墨斯把你們在調查的事情與我一講，回想起來，那應該就是你們口中的‘外神’的手下。”

說完，阿波羅擡起眼。

“不過你們放心，這件事我聯系了營銷之神，他已經把事態壓了下來，”光明神的視線最終停留在洛基身上，“如果你們想對付什麽‘外神’，恐怕有些麻煩，洛基、妮可——祂的手下，沒有自己的軀殼。”

沒有自己的軀殼，只剩下一張人皮。

光是試圖想象一下那樣的場景我都頭皮發麻。

這也太像梅麗爾喜歡的恐怖片場景了吧！

而且……

“想什麽呢？”

洛基的聲音把我拉回現實。

我瞥了一眼他酷似阿拉貢的臉：“我在想你們口中的新神，究竟會是什麽樣子。”

希臘神話啊、北歐神話啊，包括費爾南多出身的阿茲特克神話都有原典資料記載。就算我事先沒見過赫爾墨斯和阿波羅，他們的模樣也與傳說中大差不離。

但新神不一樣，沒有任何神話傳說中有新神出現。

要不是這些舊神時不時會提及新神，我都不知道他們的存在。

像什麽電子游戲之神啊，互聯網之神啊，我倒是能理解：新技術帶來大量擁躉，會有信仰產生也不奇怪。

但阿波羅口中的營銷之神是怎麽回事？！

“營銷”嚴格來說是個概念，它都沒有實體依托啊！

我見過大喊“任天堂就是世界主宰”的宅男，但我沒見過指著營銷活動說“我下輩子就指著這個當精神食糧”的大活人。

由此可見，新神的誕生與維持原則，可能和舊神完全不一樣。

且決計不是之前洛基所言的那麽簡單。

“這個容易，”洛基滿不在乎地開口，“馬上E3——我是說，電子娛樂展覽會了吧？電子游戲之神會到洛杉磯參展，我和他說好了，因為外神這事，他會順路來紐約看看。”

所謂E3展會，就是每年電子娛樂行業最盛大的展會。各大娛樂廠商都會在E3舉辦的前後放出最新的游戲宣傳。

梅麗爾說，四舍五入E3就是游戲玩家的聖誕節。

這樣規模的展會，電子游戲之神會來也不奇怪……等等。

“電子游戲之神不在美國？”我驚訝道。

“他在日本。”

也是哦。

游戲業界三巨頭有兩個都是日本企業，電子游戲之神誕生在日本倒是也正常。

“而且阿波羅提供了一個很有用的線索。”

洛基若有所思：“外神的手下沒有軀殼……唔，得好好查一下剩下的人皮身上有什麽東西。”

我打了個寒戰。

還要去調查人皮啊，想想就很可怕好嗎。

大概是我一臉不忍直視過於明顯，洛基隨即嗤笑：“放心，不會讓你去的。我去聯系一下認識的幾位新神，他們有神力，查起來更方便。”

“那你們呢？”

舊神們沒有神力，難道就這麽幹看著？

洛基摸了摸他英挺的鼻梁。

他也讀出了我的潛臺詞——嚴格來說，我現在也是舊神勢力的一員。

“這個你就不用操心啦，先準備比賽吧。”

“可是……”

“妮可啊。”

洛基含著笑意打斷了我。

他的眼眸轉過來，北歐神用的這張面孔，雖然沒有阿波羅那般美的驚天地泣鬼神，但依舊是豐神俊朗。

一雙藍眼波光瀲灩，仿佛將平靜的海面蘊藏其中。由這般雙目註視著，僅僅是呼喚了我的名字，也讓我瞬間明白，他有什麽重要的心裏話要說。

“我不是宙斯。”

洛基開口。

“再怎麽希望你能改變舊神步入衰亡的既定事實，也不想你過的淒淒慘慘、提心吊膽。當年我快快樂樂地造成了諸神的黃昏，如今你快快樂樂的拯救世界，難道不好嗎？不管是做人還是做神，還是自在一點，否則辛辛苦苦付出這麽多，豈不是失去了其中樂趣。”

我很無語，北歐神話體系怎麽就攤上這麽一個搞事的家夥，奧丁索爾他們肯定不覺得諸神的黃昏有多“快樂”。

也就你這種攪屎棍會覺得制造諸神的黃昏很快樂吧！

“你呢，負責幹你能幹的事情，”洛基緩聲道，“剩下的麻煩啊，災難啊，苦大仇深的那部分讓我們來操心。大家各司其職，你也不用有太大壓力。”

“……參加全國比賽，難道還能沒壓力？！”

“就要這個勁頭！”

聽我出言吐槽，洛基驟然揚起笑容：“刷題去吧。你不是好奇新神會是什麽樣嗎，等過幾天E3結束，我就把電子游戲之神介紹給你。”

嗚哇，電子游戲之神。

新神到底會是什麽樣？

要麽是宅男，要麽是賽博朋克風的機械人？

洛基這麽一提，我迅速把阿波羅拋在腦後——不得不說，生活在二十一世紀，“電子游戲之神”這類的名頭，可比什麽天父戰神光明神智慧神酷的多。

這樣的念頭直到我回到家、吃過飯之後，跑去街頭的超市把足足有西語大辭典這麽厚的題庫塞給梅麗爾仍然沒有散去。

至於梅麗爾……

她接過題庫，扶了扶沈重的鏡架，無比嚴肅道：“你還有什麽驚喜是我不知道的？”

我：“啊？題庫不是我找的。”

梅麗爾：“我說今天放學發生的事情。”

我：“……”

梅麗爾：“剛剛凱瑟琳來過，你知道嗎，她險些對著我哭出聲，那家夥可是米基·埃爾頓的鐵粉。”

我：“…………”

這我倒是知道。

再怎麽吵架鬥嘴，我和凱瑟琳也是推特互fo的關系。米基·埃爾頓有什麽新聞路透狗仔偷拍，她都會第一時間轉發分享。

想想看，如果是我與夢中男神相見，但男神卻與我擦肩而過，看都不看一眼，直接把手中的玫瑰花送給我最討厭的人。

換我我也承受不來的！

“我就是比較幸運，”我嘀咕，“被抽中了脫口秀的活動而已！”

“那，米基·埃爾頓送的玫瑰花呢，”梅麗爾問，“你都上了他的車，要到簽名了吧？”

“……”

我的天，我把這茬忘了！！

別人看他是米基·埃爾頓，但我看他則是我的便宜叔叔阿波羅。

加上那家夥上來就問說那麽驚世駭俗的話，驚恐之下，我完全忘記了他是好萊塢巨星的事實。

不說別的，我完全可以拿玫瑰花以及簽名照片去敲詐凱瑟琳啊！

梅麗爾：“你——”

我向來撲克臉的宅女青梅，頓時明白了一切。

她的表情徐徐裂開：“你忘了，你怎麽能忘了！！”

我，我這不是太緊張太震驚了嗎！

而且我現在有阿波羅的聯系方式，補個簽名也不難。

但是……

想了想他那誇張的行事作風，以及還說什麽想和我生孩子。

我覺得這個簽名照片不要也罷。

“算了算了。”

梅麗爾看我表情難看，也不繼續追究。

她接過我遞來的題庫，從超市櫃臺後面走出來：“剛好也省得再刺激凱瑟琳。”

我：“她沒事就欺負你，你還幫她說話。”

梅麗爾：“我不和人生空虛的人計較。”

人家好端端的啦啦隊隊長，明明人生贏家的很，怎麽就人生空虛了。

再說，你要是覺得她人生空虛，就別老想著進啦啦隊啊！害得我和凱瑟琳三天兩頭起沖突。

“我媽做了炸雞翅。”

梅麗爾和我並肩離開超市：“她要你拿一點回家吃。”

我攤開手：“不用啦，我爸在家，不愁晚飯。”

梅麗爾：“和約翰叔叔一起吃嘛。你最近幾天……”

我：“嗯？”

梅麗爾抱著厚厚的題本，巨大的鏡架之下揚起一個不易察覺的笑容。

“上進了很多，”她說，“雖然不知道你和凱納斯是怎麽認識的，但我覺得這是好事——咦。”

梅麗爾話說一半，突然頓足。

“怎麽了？”我問。

“你看那邊是什麽？”

我循著她的指示扭過頭。

就在我家公寓旁邊的小巷子裏，燈光照不到的地方，漆黑的環境中有什麽東西在空中扭動。

像是光，也像是霧，還像是……

“有，有點像反光的汽油。”梅麗爾說。

對。

半空中就像是鋪滿了汽油那樣，七彩的光芒在憑空轉動。

我和梅麗爾對視一眼，都沒多想，同時邁開了步子。

就在我們要進入小巷之時——

“別過去。”

熟悉的男中音從背後響起，我和梅麗爾被一雙手直接拉了回來。

我一個踉蹌，後腦勺直接撞到了身後高大人影的肩膀上。匆忙之中我擡起頭，落入眼簾的是費爾南多肅穆的面龐。

他的面孔有大半隱匿在黑暗之中，更顯得其粗獷的容貌蘊藏殺機。

“是祂，”我的教父冷聲道，“竟然追到這裏來了。”

祂？

莫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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